2007年11月7日 星期三

中西兩大宗教的『生死觀』

聖經第一卷「創世紀」記載著:「造物主的造人,既非不死,也非有死,要讓人生,而非讓人死。」就如同單細胞生物可以無限分裂繁殖,不會死亡一樣,但是因為人類的錯誤抉擇,才步上了死亡律則的宿命。「死」到底從哪裡來?聖經羅馬書記載:「罪的工價,乃是死。」羅馬書第5章第12節說:「罪是從一人入了世界,死又是從罪來的,於是死就臨到眾人,因為眾人都犯了罪。」這種說法和佛家說:「人是帶罪業來輪迴轉世投胎的。」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堅貞的基督徒常自喻「我是罪人」,和佛教徒一樣主張「人必須時時懺悔」,生命才能得到救贖,邁向永生之門。約翰福音第5章第24節記錄著耶穌基督的話:「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那聽我話又信差我來者的,就有永生,不至於定罪,是已經出死入生了。」拉撒路死亡時,耶穌安慰其兄弟馬大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復活。」(見約翰福音第11章第25節)

所以基督徒認為「死亡是永生的開始」,「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所以不在意肉體現實的生命,而重視靈魂的拯救與精神層面的生命。」所以聖經說:「求你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們得著智慧的心。」這樣用智慧的心去實踐愛德,生命就不會唯利是圖、一片空無,進而發揮生命的光和熱,超越死亡的威脅,解開心中的死結。約翰福音聖經裡面記載一段耶穌基督的談話:「我來了,是要叫羊(人)得生命,並且得的更豐盛。」耶穌又說了一句很玄而又意味深長的話:「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喪失生命;凡為我和福音喪失生命的,必救了生命。」對追求永生的基督徒而言,死亡只不過是進入更豐碩而永恆的生命境界的起步,所以他們認為死亡並非人生的終點站,而是步向另一個更圓滿生命的驛站。肉體的死亡只是造物主對生命的樂章定下的節奏,接受死亡的事實,才能發揮更圓熟而有意義的生命。

有神恩的愛照拂的生命,生才有意義,死才有代價,才會用理性的觀點,看待生死。基督的使徒,他們篤信天主的救恩與慈愛能使生命吞滅死亡,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無所掛懷,所以一生能用喜樂的心過著有堅貞信仰的生活,不在乎死亡的遲速,不擔憂肉體生命的結束,不論生死都是天主的人,把自己的生命交給真神,將來還有復活永生的期盼。所以聖經羅馬書第8章、第14章記載著耶穌的門徒-保羅的兩段談話:「誰能使我們與基督的愛隔絕呢?無論是死是生,都不能叫我們與神的愛隔絕,這愛是在我們的主基督耶穌裡的。」「我們若活著,是為主而活;若死了,是為主而死;所以我們或活或死,總是主的人。」而最後使徒保羅又說:「照著我所切慕所盼望的,沒有一事叫我羞愧,只要凡事放膽去做,無論是生是死,總叫基督在我身上照常顯大。」而聖經詩篇第23篇說:「我雖然行過死蔭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祢與我同在。」所以萊布尼茲說:「神將始終不僅保存我們的實體,也將保存我們的身體。」聖經說:「生有時,死有時,播種有時,收割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就好像天上的月有陰晴圓缺,地上的人有緣起緣滅。這些都是生命恆河流轉的韻律,看待生死得失,無需憂喜。一切隨緣流轉,這些在在都是生命的智慧。  

而佛教主張「証悟」,以超脫生死的桎梏,凡人如能處難不覺難,處苦不覺苦,看破生死,來去一如,當下就能到達証悟解脫的境界,沒有「生老病死苦」的感受。因為佛法是「視死如歸」、「視生如來」,把「死」當做另一個「生」的開始,把生死大事看待成莊嚴平靜、瀟灑自在、來去自如的過程。所以楞嚴經說:「始終相成,生滅相繼,生死死生,生生死死,如旋火輪,未有休止」,因而「非明無明,明無明盡,如是乃至,非老非死,非老死盡。」雖然禪宗說:「生是來時路,死是回頭路。」但是佛教的詩偈也道盡了生命的無常:「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好花雖香易凋謝,世間那個不無常,一朝飛越憂愁嶺,覺醒方知日月長。」

佛教主張用「感恩心」與「歡喜心」面對生死,反省死亡的意義與無常的多面,努力修持,為死亡做好準備,以免身後陷入六道輪迴萬劫不復的境地。所以地藏經文說:「是諸眾生,久遠劫來,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暫無休息。」雖然生死有路,但是去向無明,所以有人說:「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所在的位置,而是前往的方向。」生命的方向要正確,必須修持法門,涵養慈悲喜捨的心與清明悟空的情境,所以佛教的淨土詩曰:「源頭歷歷記分明,靜裡休教雜念生;割斷去來生死路,故鄉田地不須爭。」永不停息的生命不須執手相送,所以地皎法師為世人釐清「生死沒有界限,陰陽也不是兩地分張,往生,只是通往另一個新的生命方向。」而宗衍禪師說:「人之生滅,如水一滴,漚生漚滅,復歸於水。」悟道者生不足喜,死亦不可悲,一切隨緣起,隨緣滅,在生死流轉的煩惱中解脫自在。

佛教詩偈教人解脫生死的繫念,這樣才不會在生死解脫的當口沾黏而難分難捨,才能擺脫六道輪迴的業命,而得解脫、安心自在。所以隋代僧人智威寫下了「絕觀詩」:「莫繫生死念,成為生死河,輪迴六趣海,不見出長波。」而真正將生死解脫的人,才會有「視生如死,視死猶生」生死一如的這種「未做死埋先活葬」的心態,才能笑傲人間叢林看夕陽,所以元代和尚了菴清欲寫了一首佛詩:「根元非有擬何歸?回首人間萬事非;八面玲瓏無縫罅,十虛磔礡自孤危。空華著處揚真諦,鐵鼓隨時藏化機,未做死埋先活葬,笑看天峰夕陽微。」寒山子寫了一首打油詩的佛偈:「我見世間人,個個爭意氣,一朝忽然死,只得一片地(闊四尺、長丈二的埋骨地),汝若會出來爭意氣,我與汝立碑記。」道出寒山子用嘻皮逗趣的筆觸看透生死、生死解脫的心境。

  所以放下人生的布袋,了斷人間業緣,就可知悉唐代王梵志「生時不須歌,死時不須哭」的道理,這時生命就可以不再驚怖,邁向生死無憂無喜的境界,所以唐代僧人蘇溪婺州寫下了「牧護歌」的六言詩偈:「生也猶如着衫,死也還同脫袴,生死無喜無憂,八風豈能驚怖。」唐代僧人齊己在他的「自遣詩」寫下了了然生死、無執無求的空無心境:「了然知是夢,既覺更何求,死入孤峰去,灰飛一燼休,雲無空碧在,天靜月華流,免有諸徒弟,時來弔石頭。」雖然「浮生有盡日,世事無了時」(明僧為霖道霈詩偈),只要超脫生死壽夭的桎梏,以恆常自在的身心,成就法身慧命,在業識的天羅地網中來去自如,就可以隨緣安住、事事無礙、處處清心、安命任運;任憑世事如白雲蒼狗,幻化無常,依然可以觀心自在為如來,成為真正的「自在人」,這時候心靈就如同清代愛月和尚「六根頌」的詩偈-「綠水青山觀自在.清風明月任優遊」的意境,更如寒山子「壽命自在」的詩偈:「平生何所憂?此事隨緣過,日月如逝波,光陰石中火,任他天地移,我暢巖中坐。」

清朝開國皇帝清世祖(順治黃帝)在拋棄王位遁入山西五台山空門寫下「讚僧詩」當做參透人間解脫生死的自白:「天下叢林飯似山,缽盂到處任君餐,黃金白玉非為貴,惟有袈裟披最難……不如不來亦不去,來時(出生)歡喜去(死亡)時悲,悲歡離合多勞思,何日清閒誰得知,若能了達僧家事,從此回頭不算遲。」所以要超越人生中的成敗利鈍、人我是非、永恆無常,視富貴名利、生死來去為浮雲泡影,才能獲得生命的最大自在。有鑑於此,清代僧人敬安才寫下一首身心解脫的佛詩:「迴觀三界事無窮,都付浮漚一笑中。坐斷生死來去路,青山原在白雲中。」佛教的生死觀多為隨緣自在、淡如解脫的「退步哲學」,但也隱含以退為進、積極向上後、進退自如的精神意涵,例如:唐代無德禪師(另有一說:高峰妙祖禪師)的詩偈:「手持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以及孤雲鑑的「修船」佛偈:「生死河邊箇破舟,七穿八落半沉浮,娑婆業海風波惡,苦勸諸君努力修。」這些在在都是以退為進、精進修行的禪詩。

結論:佛經曰:「須彌(山)雖高廣,終歸於消滅;大海雖淵曠,時至還枯竭;日月雖明朗,不久則西沒;大地雖堅固,能負荷一切,劫盡業火燃,亦復歸無常。」宇宙大地萬物與萬物之靈的人類無時不在演繹著生命的無常與形體的生化變滅,這是自然界永恆不變的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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